過年－我和我自己

今天是大年初六，也是馬年的第一個正式上班日，算起來，「年」已經過完了，其實，過年於我而言，好像沒有甚麼太多值得期待的新鮮感，因為我每一年的農曆春節行程，可以說都是一模一樣的過，在奇摩部落格時代，連寫了三年的過年行程，發現，根本都是一樣的，今年照慣例，還是發個文、寫點流水帳，有請已看過者見諒、也請沒看過者隨便看就好，反正我明年還是會再寫，而且可以肯定的是，用詞應該會和今年的一模一樣吧。

在我小時候（應該是十歲以前吧），特期待過年的，那時候，「年」的氣氛從農曆12月24日的清屯後就開始了，在那個物資享受不像現在那麼豐富的年代，很多東西都得俺十二嬤和俺十二娘親力親為，印象比較深刻的，除了炊粿之外，還有就是灌香腸，灌製好的香腸還需得太陽的曝曬，而像我們這種五六歲的小小朋友，在曬香腸的時候就被分派去「顧貓」以防貓咪將掛在竹竿上的香場給叼去嗑上一頓。

兒時的我們喜歡過年，但，很不愛過年的前幾天，因為每到過年前，大人們可說是忙到後空翻，尤其俺十二娘，又要炊粿、又要打掃、又要辦年貨、還要準備春節期間所有祭拜的牲禮果品，壓根兒沒空打理正常的三餐，於是乎，在除夕前三天左右吧，俺十二家的餐桌上最常出現的就是「菜頭粿」，不論蒸的、煎的或煮湯的，除了菜頭粿還是菜頭粿，頂多再一盆「長年菜」，話說菜頭粿這玩意兒，吃個一兩餐還算新鮮，但一連吃它個七八餐，就實在給它膩到一個很想逃，而將芥菜熬煮到稀巴爛的長年菜，我更是敬謝不敏，可除了這兩樣之外，別無其他可入口之物，所以，就更特別期待除夕大餐了。

小時候的除夕當天，大人們在白天時忙著拜拜，大概到下午四點左右，俺十二爹就開始貼春聯，關於「春」「福」二字，俺十二爹至今都還堅持正貼，他說「春倒春到」那是國語發音，台灣話的「倒」字是非常不吉利的，所以，俺十二家的「春、福」從不曾倒貼過；年夜飯真的是除夕夜的重頭戲，在俺十二家裡，年夜飯有幾道菜是必備的：
芹菜：芹菜在台語發音為「輕菜」，吃芹菜取其「身輕體健」之意。
韭菜：想當然爾是長長久久之意。
豆類：不管是四季豆或長豆或荷蘭豆都可，台灣俗話說「吃豆吃到老老老」。
長年菜：這個大概是家家必備的年菜之一，無須我多說也吃是「長壽」之意。
菜頭：通常，菜頭都弄成湯品，吃個「好采頭」之意。
雞：雞的台灣話發音與「家」同音，所謂「吃雞起家」（←請以台語發音），取其家運大起之意。

早年的時候，俺十二家的年夜飯大概都在傍晚五六點開始，吃飯時間拖得很慢很長，小時候總聽得大人說：「過年夜越吃越暗、初一早越吃越亮」，意思是說，年夜飯必須在天色還沒全暗之前就開始，邊吃邊看天色越來越暗，年夜飯時間吃得越晚家中長輩越長壽；而大年初一的早餐則在天色濛濛亮的時候就開始，邊吃邊看窗外天色大明，這樣新的一年裡的運勢就會一片光明。

往年的除夕年夜飯都是由俺十二娘一手親力親為，這幾年，俺娘老了，體力不行了，所以，會買幾道比較費工的菜來湊，今年則是全由我和俺夜叉二人負責，年前就一再交代俺十二爹娘，多多採買蔬菜類，肉類不要再買，因為俺家拜拜一定是雞豬魚三樣齊全，所以就不要再買肉品了；今年的除夕當天下午二點左右我就跟夜叉先回到老家，先把所有的葉菜類整理清洗乾淨（話說，還真的很費工費時），需要費時較久的肉類就先燉煮，等到時間差不多，再將葉菜類下鍋去翻炒，雖說夜叉不是個甚麼廚藝讚的人，但咱倆人也硬是搞出了十道菜，真是佩服我自己！

今年的除夕年夜飯還有一個特例，那就是邀請俺二姊一家一起吃年夜飯，這在俺十二家是史無前例的破題第一遭，話說，俺十二爹在以前是絕對不允許出嫁的女兒回來吃年夜飯的，但我想，俺二姊夫四五年前往生了，剩一家三人吃年夜飯，想來也是單薄，不如回來一起湊熱鬧，於是乎，就請二姊和兩個外甥一起來圍爐囉。

在早年的時候，吃完年夜飯，待到晚上八九點左右，俺十二爹就準備金、香、蠟燭、糕點和果品到自家廳堂祭拜，這個稱做「燒晚金」（台語發音：暗金，我估計是：「燒晚上的金香」的意思），記憶中，俺十二爹燒過晚金後，就閉門落鎖，家中成員不可再外出，我是直到高中畢業，才知道：「原來除夕夜燒晚金之後，還是可以外出的！」；而且小的時候，俺十二家似乎沒有「守歲」這個習俗，至少當年附近的鄰里家戶都是如此，就我個人的印象中，「守歲」這習俗似乎直到我國中才慢慢在俺家開始，曾問過俺十二爹這事兒，他答說「以前都是年夜飯吃越久就表示家中長輩年歲越長，守歲是國民政府來台後才有的。」是耶？非耶？不可考矣。

年夜飯後，俺十二娘又著手準備隔天年初一的早餐，因為在早年的習俗中，年初一早上是不可動刀的，所以，初一早餐要吃的東西都必須在除夕夜裡洗好、切好、準備好（今年則是夜叉準備）；而俺十二爹燒過晚金後，會開始在神桌上設置過年期間專有的擺飾，在神桌上擺放四組由五顆橘子疊成的”柑塔”，香爐前再放三小碟糖果，通常，冬瓜糖條和外頭裹著紅紅白白厚厚糖霜的花生是必備的，香爐裡再插兩枝我不知道是什麼名稱的紅花，這一整套的擺飾，我們稱作「柑棚」，柑棚一擺就是十五天，直到元宵節那晚才會撤掉，這期間，要不時更替腐敗掉的柑橘，以維持柑塔的形狀；在晚上十一點過後，以「天干地支」而言，算來是正月初一了，俺十二爹又會準備香案果品「拜天公」燃放鞭炮，這個儀式稱作「賀正」。

大年初一在俺十二家的第一件事就是「走春」，走春的時間通常都在早飯前，出門走的方向還會因家中主事者（當然是俺十二爹）的生肖而年年不同，「春」這個字在台語發音裡同時有「剩餘」和「平坦」二意，所以，走春走春就是取其：年年有餘和運勢平坦之意。

而俺十二家的大年初一早餐，一定是素食，而且菜色萬年不變：川燙的芹菜和波菜、黃皮豆腐、去殼帶膜原味花生，每樣各兩盤，外加醬油兩碟，湊個「十全」之意，當然，甜粿（年糕）、菜頭粿和發糕也是必吃的，曾經問過俺爹娘，幹啥子大年初一要吃這幾樣，而且還萬年不變，俺爹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只說：「自古早以來就是如此」，好吧，那就只好繼續延續下去囉。

早年俺十二家的大年初一有好多禁忌，除了不可惡言相向，還不可動刀、動剪、拿針縫補；初五之前不可掃地只能手撿；初一的白天不可睡覺，說是田埂會坍塌（是說俺家又不務農，這條規矩真是奇怪）；還有許許多多我一時還真想不來，這幾年，俺爹娘老了，初一白天不能睡的規矩，早就不復見了，還有一些禁忌也隨著時代推演，能不守的，就給它跳過、讓過和忘過。

前兩三年的大年初一下午，我都會和夜叉帶著大小兩隻蘿蔔頭去逛逛街，今年，兩隻蘿蔔頭說是不想出門，好吧，隨他們吧！我則是獨自一人，買了個禮盒，去向俺十二伯拜個年，話說，俺爹其實就一個親哥哥，但兩人也不知怎地，從年輕時就有心結，五六年前，俺十二嬤往生後，他兄弟倆就可說自此不往來，我實在沒搞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，今年我自己想了想，也大概三年沒去向俺十二伯拜年了，他們 "大人" 之間的怎麼回事我不想懂，但身為晚輩的我，去向一個將近八十歲的長輩拜個年，無論如何是理所當然兼一定要的，所以就去啦。

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的日子，小時候，因為俺十二娘聽信不知哪個算命的，說是俺十二家的男孩在十二歲之前不可回外婆家，所以，小時候我根本沒去過外婆家，等年歲大了，也沒想去的意願了，孩提時代就沒回外婆家的習慣，等我自己成了家，年初二回夜叉娘家則成了年年固定行程，今年當然不例外，照慣例，先到店面附近的土地廟拜拜，然後再轉往夜叉她娘家去。

大年初二回娘家，也沒啥好大書特書的，前幾年的年初二，老丈人家都會擺桌麻將，大家玩個興頭，去年起就沒再擺麻將，今年初二天氣好，下午和夜叉他們姊妹幾個帶著孩子們到附近的彩券行花錢買個運氣，夜叉她大妹妹一家的偏財運向來都不錯，當天小賺一千五，至於她小妹的老公今年運氣特旺，前後共刮出彩金三千多元，扣除成本，賺了三千，至於我呢，向來都沒偏財運，今年跟著他們去刮刮樂，我們一家四口前後刮了七張券，有賺有賠，加加減減，算是只花一百元，三家人一起刮刮樂，唯獨我一家是實質有支出，我想，我以後不再刮了！

年初三，通常都是我「睡到飽」的日子，但是這兩年就沒這運氣了，因為夜叉她大妹特愛提議初三出遊，其實我個人滿不喜歡大年大節去風景區，因為一定塞車塞到爆，加上，連同岳丈一家總共需要四部車，車隊出門只要當中一有個聯繫不當，肯定會有脫隊、等待的事情發生，去年（2013）就演出一場「台北迷航記」，搞到晚上十點才到家，今年她大妹又提出要去九份，嘖嘖嘖嘖，我真是太佩服她的勇氣了！

不過呢，我今年還算滿好運的，往年俺十二爹都選年初四那天，請他的姊妹（也就是我的姑姑們）吃姐妹會，但今年則提前一天，每年俺爹請吃姐妹會，我都要回去幫忙招呼，今年當然不例外，所以，我就逃過「初三出門塞車塞人」這一劫，加上今年有人換了部大型休旅車（當然不是我），所以就三部車出門。

由於九份地區聯外道路就那麼一條，所以當天他們約定早上七點半在岳丈家集合出發，也就是說，清晨六點多一些我就得起床來把孩子挖起床，等到夜叉和孩子們出門，我本想再睡個回籠覺，但我是個完全清醒後就難再入眠體質的人，在床上滾來滾去的，硬是睡不著，沒辦法啦，只好爬起來看電視，然後十點還不到，我就回老家去等姑姑們了。